老人在面包店、咖啡馆聚集：我们的社区缺了什么？

  近期，一篇题为《知名老牌面包店85度C，坐满“失意”的上海老人》的文章在网上引发热议。文中的老人，常常会出现在位于上海市静安区彭浦新村的一家85度C面包店，每个工作日的中午到下午时间，这里都会成为老人们打发时间的一个固定场所。

  实际上，被老人们“占领”的地方远不止这家面包店。1月的工作日下午，我在位于上海闵行区的七宝万科商场里看到，这里的两家星巴克和一家麦当劳，全都坐满了老人。他们或是聚在一起聊天，或只是找个角落坐坐，用视频软件直播自己一天的近况，还有的夫妻俩，一人一个座位，仰着身子，睡起了午觉。

  一家咖啡店的店员告诉我，在座的老人大约有近3成“啥东西都没点”。“我们没法赶他们走，很多人其实每天都来，我习惯了。”这名年轻的店员说，有时看到在座的叔叔阿姨，就像看到了自己远在老家已经退休的父母，“店开着也是开着，给老人们一个休息的地方也挺好”。

  咖啡馆、面包店几乎满足了老人们所在意的各种要素：暖和，离家近，同龄人多，东西不贵。正如上述热文所言，“在老人们的生活里，的确缺少这样的一个公共空间”。

  上海是目前全国老龄化程度最高的城市。上海的许多适老化做法，值得在全国复制、推广。比如，遍布上海全市的老年助餐服务点、长者食堂，切实解决了老人及附近白领一日三餐实惠、干净的需求。又如，几乎每个社区都有的日间照护中心、长者照护之家，价格公开透明，为有需要的失能老人、半失能老人、刚刚接受手术无人照顾的老人提供托底服务。

  在上海市养老服务平台上，所有的为老服务场所都有联系方式，有的场所公布的电话不仅有座机，还有手机号。可以查询到的老年助餐服务场所有2279个、日间照护中心921个、长者照护之家2034个。在上海黄浦区最中心区域的一个长者之家的主页上，明示了每月的床位费加护理费约为2700元到3300元。

  然而，老人们为什么还觉得“身边没有公共空间”？我进一步查询发现，上海实际上还有6248个老年活动室、487个综合为老服务中心、3720个睦邻点。这些在理论上都可以为那些生活能自理的老人提供公共空间。

  但老人们为啥不去？我打开若干个前述活动空间的主页，每一个空间都把自己的“配置”用图片展示了出来——北部郊区某镇的综合为老服务中心，面积足有1050平方米那么大，里头有办公桌、电脑、会议室、躺椅、按摩椅、谈心室；南部郊区某镇的老年人日间服务中心内，有8个单人沙发，每张沙发上整齐叠放了一条小毯子，还有配置了爬楼机、跑步机的健身房，潦草放了几本书的阅览室；中心城区的一个200平方米的助餐点，设置在有保安看门的敬老院；中心城区的一个居民区睦邻点，88平米的空间隐藏在宽约七八米的铁栏杆大门内，房间空旷；北部郊区某村的睦邻点位于村委会办公室内，150平方米的空间摆放了一张旧书桌、3把旧凳子，还有一套扫帚和簸箕。

  一名在养老服务行业工作了5年的社工说，“我认为我们应该反思。我们社区的为老服务设施为谁而建？设施慢慢的变多，但老人到底服务了多少？我们该提供怎样的服务？”

  我注意到，政府办的公共养老空间，虽有诚意，却缺少温情；虽有空间，但却缺少运营。比如，基层的街道、村居委拿出一百多平方米甚至上千平方米的空间来为老年人服务，在寸土寸金的上海可谓“诚意满满”了，但这些空间缺少温暖的布置，有的安装了空调，却不能经常使用；有的规定了开放、关门时间，却未必一直有人负责开门、关门；有的虽购买了健身设施，却未必考虑到这些设施的“适老化”，腿脚不便的老人怎么也“爬”不了爬楼机。

  空荡荡的政府办养老空间，谈不上有什么“运营”。这些空间大多还停留在“给老年舞蹈队排练用”这样的小众层面，每次使用，都得可能要向居委会工作人员申请一下，打个报告，几乎很少见到设置了咖啡馆、有贴心付费小食、随到随用、一直有人服务的空间。一个重要的原因是，政府办的养老空间，一般设置在基层政府部门办公场所的内部，随工作人员的上下班时间而开门、关门，机关里的工作人员各有各的事，只能顺手照看一下为老服务空间。

  来自国家卫健委的多个方面数据显示，预计到“十四五”时期，我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总量将突破3亿，占比将超过20%，进入中度老龄化阶段。2035年左右，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将突破4亿，在总人口中的占比将超过30%，进入重度老龄化阶段。

  面对慢慢的变多的老人，政府办的、暂时闲置的为老服务空间能否尽快利用起来，运营能力能否提高起来，这是摆在众多城市管理者面前亟待解决的问题。